佛跳墙

◎梁坤当同一个编剧的作品《镀金时代》获得了相当说得过去的分数，观众却仍然在怀念《唐顿庄园》，就不难明白唐顿这个IP是靠什么走过了12个年头。从获悉电影《唐顿庄园2》今年5月上映，我就开始重刷剧集，为再次进入唐顿时空做好准备。同时不得不承认，有《唐顿庄园》第一部电影这碗酒垫底，我对《唐顿庄园2》的上升空间是比较乐观的。从2010年《唐顿庄园》第一季推出，到今年《唐顿庄园》第二部电影上映，这期间共有6季剧集、5部圣诞特别篇以及两部电影。作为一个唐顿老粉，我确实很难用冷眼相看的心态去衡量它——这个曾给我惊喜、感动，又一路看它成长演化的家族史诗。唐顿庄园围绕格兰瑟姆伯爵一家的故事展开，人物众多，细节繁琐，故事分支和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很多人物身上不乏反转，家族又历经十多年的风云变幻，对于没有系统追过这部剧的观众来说，直接看电影版，是有很高的门槛的。这门槛不仅是人物、剧情等叙事元素带来的，也是情怀导致。消费粉丝的情怀，是剧集改编电影很容易被诟病的一点，《唐顿庄园》这样的IP大户也难免被指摘，何况2019年上映的第一部电影的成色不尽如人意。但毋庸置疑的是，《唐顿庄园》的电影就是由剧集衍生而来，不论故事的时间跨度还是IP存续周期，都历经十余年时间，对于剧中人物和追剧的观众来说，是真金白银的分分秒秒在流逝。即便对于半路上车、一口气追完全剧的观众来说，完整地看完6季故事，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以及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共情、引发的思考，也足以构建起一份唐顿情怀。所以离开情怀谈唐顿，似乎对它不太公平。没有唐顿剧集观看经验的观众，很难通过一两部唐顿电影，进入唐顿时空，更不要说真切体会人物的喜怒哀乐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唐顿庄园》的电影很大程度上就是粉丝定制款，就是要消费粉丝的情怀，并且通过燃烧情怀，弥补一些创作层面的不足。它就是要靠粉丝实现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合理，也并不跌份。《唐顿庄园》本就像一支万花筒，一个英国家族的兴衰起伏，折射出时代的发展跃迁。它的电视剧版本确实做到了，遗憾的是电影版本来也可以做到，却没能成功。2019年的电影《唐顿庄园》的故事围绕国王一家的到访展开，不过它被演绎成了唐顿仆从的一场革命。王室随从都是脸谱化的反派角色，唐顿仆从群起攻之，夺回他们在唐顿庄园的“领地”和自主权，故事落幕。2022年的《唐顿庄园2》，副标题是新纪元，预示着划时代的改变。全片从布兰森的婚礼开场，以老伯爵夫人的葬礼收尾，属于玛丽的时代拉开序幕。但它和第一部电影的通病都是远离了推动这个故事发展下去的源动力——家族。《唐顿庄园》的故事就是由庄园谁来继承而引发，虽然后面三季也被批评主线模糊，尤其是人见人爱的大表哥马修强行下线后，剧中缺少富有魅力的新角色支撑，但至少还是抓住了“家族”这个关键词。我们可以看到为了让唐顿庄园经营发展下去，主要角色付出的努力。而反观两部电影，唐顿庄园美则美矣，却变得因符号化而空洞起来，不再是这个贵族之家的精神制高点。第一部“抢地盘”的仆从革命彻底做小了唐顿庄园的故事格局。第二部设计了两条线索：一条是从老伯爵夫人意外获赠南法别墅，引出格兰瑟姆伯爵身世之谜；另一条线索是庄园被租给电影剧组作为拍摄地，由此发生的一系列故事。片中虽然从形式上拓展了叙事时空，为主角们安排了一场法国之旅，但相似的别墅场景并没有在视觉上拉开太大反差，加入一点点法语，也并不能让观众感受到南法风情。而且在老伯爵夫人即将谢幕之时，安排一出伯爵的身世疑云，令人怀疑老伯爵夫人的清白，作为唐顿老粉，我为老伯爵夫人感到不值。而留在庄园伺候电影剧组这条线索，从一开始就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动因。只是因为需要筹款修缮漏雨的屋顶，就将代代相传的祖宅提供给明知道会给庄园带来破坏的电影剧组，即便这其中可能掺杂了决策者本人对电影的好奇，还是大大削弱了唐顿庄园在故事中的庄严地位。这到底是保护唐顿还是破坏唐顿，成了一个问题，让世代守护唐顿的主线再次模糊不清，从默片转向有声电影的时代车轮也沦为另一层背景板。《唐顿庄园2》就像一盅佛跳墙，叙事元素丰富且华丽：南法别墅、电影明星、拉足气氛的婚礼，仆从频频配对成功的兴奋剂，核心人物玛丽大小姐遇到蓝颜知己，托马斯也觅得好归宿，甚至编织了伯爵夫人可能身患重病的悬念。而老伯爵夫人早晚会逝去，这次也终于用上了这款豪华杀手锏，足见创作者之用力。片中不断强调爱的无所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宿敌握手言和，女仆几句话就驯服了狂妄任性的电影明星。缺少起承转合又频繁撒糖的操作，把影片做成了爱的大杂烩，热闹、正向，但有些腻味。大小姐玛丽的感情线始终是《唐顿庄园》的重头戏，而《唐顿庄园2》直接让玛丽的夫君缺席，安排了玛丽和电影导演的小暧昧。虽然玛丽守住底线，但不论和大表哥还是和玛丽现任丈夫相比，这个导演的形象都不够吸引人。颜值不足本已是硬伤，才华欠奉简直不可饶恕。当他的默片被叫停，还是玛丽想出改拍有声电影的主意，而导演对剧本一筹莫展时，则是由男仆编写出精彩桥段。不知道是这一家主仆造诣太高，还是导演过于弱鸡，起码作为玛丽的情感插曲，导演这个人物显然难担重任。我相信创作者并没有忘记《唐顿庄园》延续下去应该遵循的脉络，只是没有讲好它。第一部电影中，当玛丽向祖母说出自己的疑虑，不知道唐顿庄园该不该继续经营下去，老伯爵夫人的一番话点明题旨：不论时代怎么变迁，唐顿庄园都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这部电影忘了向讲好这个主旨去努力。《唐顿庄园2》当中，仍然是借老伯爵夫人之口点题，“克劳利家的人来来去去，但家族会一直传承”。但为什么不去讲讲家族传承的故事？如果从庄园经营、家族传承的内部寻找动因，新的时代背景下，会有新的矛盾需要解决，因此诞生新的故事，而不是横空出世的别墅，也不是为了修屋顶就出租祖宅的“搞事情”。作为一个IP的开发，《唐顿庄园》已经算得上功德圆满，对于忠粉来说，它的延续，本身已意义非凡。但如果它的创作能够回归初衷，我相信《唐顿庄园》会迎来真正的新纪元。